刘瑞武
该回家了。
这个念想自打从小洋洋的头脑中一蹦出来,就没有消停过。
夹江南岸的秀丽,长江北侧的清新,灵动的江水宛如一串流光溢彩的晶体,紧紧地环绕着阿娜多姿的河豚岛,一切是那么的养眼,那么的心旷神怡。
还有护岛小天使何童那双抚摸过小洋洋的小手应该长大了,一定更加的细腻温柔。
对了,小洋洋早答应过鞋底板鱼的,会尽快回来为它做整容手术,以解压在心底的那份愧疚。
想到这一切小洋洋恨不得立刻就回到长江去,一睹河豚岛新的面貌和风姿,以及那意义非凡的放生台和那可爱的小何童。
走,一定得走,越快越好!
铁下心的小洋洋尽管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多月才能从这里走出去,可他还是径直向总部设在东海深处的河豚文化传导中心走去,现在他必须去说服中心首席执行官豚达教授。
他轻轻推开教授的水帘门,刚一站定他就急切地说道,“尊敬的教授先生,我想提前离开这儿,回到我魂牵梦绕的故乡。”
“这么急着提前离开得有充足的理由才行。”教授靠着沙发,仰面看着小洋洋,等着他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说法。
小洋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资料递到教授面前,他知道要想得到教授的批准必须拿出令教授认可的证明。
教授仔细地翻看着小洋洋厚叠叠的一摞材料,当教授再次抬起头注视着小洋洋时,眼眸中流露出欣赏的目光,“我不想放你走。”教授说这话时从沙发上缓缓地站了起来,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小洋洋。
“为什么?”小洋洋有些迫不可柰地补充道,“我不但已经学完了所有的课程,而且各门功课都是优秀级。”
“这正是我不想让你走的原因。”
“不,我不愿意留在这里。”
“为什么?”教授反问道。
“我想回到我应该去的地方,那是我的故乡,我要把全部的知识和智慧贡献给那片神奇的土地,让它变得更加的夺目熣灿。”
“可你不觉得留在这个研究中心更加能发挥你的聪明才智?”教授不等小洋洋回答,接着用诚肯的语调说,“这个中心更需要你。”
“谢谢教授的好意,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回到河豚岛是我对故乡的承诺,我不能食言,我想教授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弟子不讲诚信不守信用吧?”小洋洋这一招果然灵应。
教授不好再强求小洋洋了,“你真的所有课程全都结束了?”教授转移了话题。
小洋洋慎重地想了想,“噢,还剩最后一门。”
“那你还来捣什么乱。”教授显然感到问题出现了转机,“等全部课程完了再来找我不迟。”
“这最后一门课,能不能提前安排到明天?”
“什么课?”
“成长礼。”
“噢,成长礼。”教授轻轻地重复着,一股欣慰之情不禁油然而升,“又一批长大了的学子就要远行了。”他在内心里说道。
成长礼一结束,小洋洋就踏上了洄游的路。
可还没游出多远,就听身后传来越来越大的叫唤声。他只好放慢脚步,原来是自己的同学们。
“你太不够意思了,提前走也不跟我们道别。”说话的是班长奇奇。
“刚才的成长礼上教授不是已经讲得很清楚了。”
“他讲是他的事,他也只是讲了些为什么要举行成长礼什么的,可你和我们不辞而别,只能说明你还没有成长成熟,因此,我们来追你,是要再给你补上一课。”小洋洋这下从奇奇的眼睛里读到了诡秘。
“该不会是想来恶补我吧!”小洋洋揭穿了同学们的来意。说完他忙向后退了退,可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帮同学们的恶搞。被围在中间的小洋洋不得不被画副眼镜,涂顶帽子,满身纹上怪异的图形,看着眼前这帮朝夕相处的伙伴,小洋洋心中不免泛起淡淡的难舍之情,此一去相见不知是何时,拿我取乐吧,这是此刻对眷恋最有效的释放。
他们就这样一路打闹着直到离长江口的不远处,才和小洋洋依依惜别地分手。
当小洋洋转过身子看到不远处江海相连的独特景观,原本那点点惆怅一下子烟消而去,当意识到自己就要进入长江了,他情不自禁地边哼唱起劲歌,边欢快地向长江口游去。
小洋洋正游得兴起,突然一群鳗鱼挡住了去路,“要从此地过请交过路钱。”为首的低声说道。
“吓唬谁呢,重来没听说过我们洄游回来还要交过路钱。”小洋洋毫不惧怕。
一个个头硕大的鳗鱼走到他的面前,斜着小眼睛看了一眼小洋洋,不屑一顾地说,“少费话,前面没一个不交钱的,怎么了,不认识本大爷?那好啊,那边比划比划。”
看着这群盛气凌人的鳗鱼,小洋洋感到浑身好不自在。可小洋洋是很有些教养的,他想先礼后兵,“你看重的是钱,还是面子?”
“钱和面子都要。”
“要钱就不要讲面子,要面子就不要谈钱。”
“错,这个社会谁不要金钱,这个社会正在缺失的难道不是情面?”
“听你这番话,到让我看出你内心仅存的善意,不过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面子更不是靠动粗就能争得到的。”
“哎、哎,你这小嘴巴蛮会说的吗?过路钱难道不名正言顺?文道和武道难道不是道?”另一个个头稍小点的鳗鱼振振有词的反驳道。
“过路钱能收还是不能收,我们暂且不论,问题是这黄金水道天然而成,一面是顺流而下,一面是通道朝天,这收的是哪门子钱,这和明抢又有什么区别?再说这道,道就是义,就是理,无论是文道还是武道,都不能离开理,面子是讲义讲理的,少了义和理面子是争不回来的。”
“这么说你是第一个不想给我们钱和面子的了?”
“要钱没有,要面子那就自己来拿吧。”
“给我上。”鳗鱼们团团围住了小洋洋。
小洋洋轻蔑地扫视了一眼,轻轻一运气,很快圆圆的肚皮鼓了起来,皮上竖起一根根小小的肉剌,并从深水处浮到水中央,鳗鱼们眼瞧着小洋洋变身这副架势谁也不敢近到他身前,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围着小洋洋打起转来。小洋洋本就不想和他们动武,只是想和他们玩玩而已,于是他双臂抱胸,冷眼以对,只剩为首的那条鳗鱼在一边不停地胡乱叫嚷着。
小洋洋不想再和他们作这种无聊的纠缠,于是双臂使劲一个挺身,对着乱转的鳗鱼们冲将过去,鳗鱼们哪里敢挡,慌忙让出道来,任由小洋洋径直向上游奔去。
游走在熟悉而清新的水道上,感受着与大海完全不一样的快感,那时而湍急的江水,似无数根激情奔放的水柱拍打着小洋洋的肩背,让他倍感亲切;时而舒缓的江水,又像无数条柔情万种的绸缎轻轻抚摸着小洋洋的周身,让他倍感温馨。
一路正尽情地体味这种久违感觉的小洋洋,不经意间猛的抬头,一座气势恢宏的跨江大桥映入眼前,面对此情此景小洋洋心里感到一丝迟疑,他在心里盘算起来,按理是该到了河豚岛,可这巨大的桥体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横空出世呀!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他只好带着满肚的疑惑穿过越江大桥继续溯游而上。可是,很快他就不得不停止了前行,回过身子凝望着远在数里之外灰白色的拱形,因为前面的圌山和金山分明是河豚岛成洲的见证,小洋洋意识到了刚才自己目光的迟疑和潜识中对家乡日新月异的迟钝,他忙顺流而下,从夹江穿行,穿过一桥、二桥和幸福大桥,沿着数十里长堤边亦步亦趋地细数起无限风光。
突然小洋洋的眼睛一亮,那不是放生台吗?凝望着高高的放生台,他思念起小何童,思念起那张白皙的皮肤透着粉红色润泽的脸庞,回放起何童用他那稚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他,轻轻放入放生台上通向江海的漏口中的情景。此刻,他多么希望小何童能出现在放生台前,他一定会忘乎所以、不顾一切地从江中跃起,向小何童献上一个深情的拥抱和感激的吻。
小洋洋继续前行,从雷公嘴到太平洲,再到中心沙,他一路漫步,一边注视着周边带给他的一切讯息。这不,透过亮晶的江水,岸上温馨的气息扑面沓至,粼次栉比的高楼映入眼帘,随处可见的花园让小洋洋感叹不已,他在心里由衷地自慰道:美丽的河豚岛,我回来了。
转眼间小洋洋来到了设在中心沙的放生池,这时的放生池里已经聚集了众多的洄游者,小洋洋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池边的小何童,他高声喊叫着,可一片喧嚣声轻易就把他的呼喊淹没了,他只得使劲向前挤去,好不容易来到小何童的身边,正欲和小何童亲热一番,却冷不丁被鞋底板鱼莎莎一把拉住。
“你终于回来了”莎莎板着面孔说。
“噢,回来了,刚到这里。”小洋洋不敢正视莎莎的目光,连忙解释道,“对不起莎莎,我也算是学成归来了,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你真诚的道歉,并免费为你做整形手术。”
鞋底板鱼眯起眼睛看着小洋洋,突然发出一串“哈哈哈……”的笑声,这爽朗的笑声让小洋洋有些摸不着头脑。终于鞋底板鱼停住了笑声,说道,“好小子你有这份真诚的心我真的心领了,可说实在的,事后我也认认真真地想过,我觉得自己这也算是活该如此,谁让我这般的小肚鸡肠,就为一点小事竟气歪了自己的嘴,真让人怡笑大方。”小洋洋听了鞋底板鱼的这番肺腑之言心里更觉赊欠。
“不管怎么说那总是我的错。”小洋洋自责地说。
鞋底板鱼打断了小洋洋的话,“不,不必再提那件不娱快的事了,”小洋洋还想说什么,鞋底板鱼用手势制止道,“现在我不但已经适应了眼前的生存状态,而且因为你的无意让我从一张平庸的面孔中走了出来,成了特征明显个性十足的一族,所以你不必再为过去的事件感到内疚和歉意。”
小洋洋万万没有想到如今鞋底板鱼的胸襟如此宽厚,这给小洋洋的心里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他开始领悟到了宽容的真切含义和人生价值,更从心里仰视身边这位活生生的榜样,他忘情地紧紧抱住鞋底板鱼,“让我们从此成为一对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吧。”
“说得对,做得更对。”顺着这句赞扬声小洋洋和莎莎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小何童正趴在池边欣赏着他俩。看到近在眼前的小何童,小洋洋兴奋得在水中不停地蹦跳起来。小何童看出了他们的心思,热情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把他们捞出水面拥到面前,深情地吻了吻他俩的面颊。
就在这一刻,小洋洋看到河豚岛上春意盎然,梨花流彩,秧草飘香,他再也禁不住心中的喜悦,一边高声喊道,“美丽的河豚岛,我爱你!”一边跃入水中用水纹豪情满怀地描绘出了一幅未来河豚岛的崭新画图。画图深处,几条快乐的河豚正嘻戏其间。
小何童反应更快,一把拉过不远处的摄影师,叫道,“快拍这儿,快拍这儿,”只听“咯嚓,咯嚓,”的快门声和着一片惊叹与叫好声。
“谁看了这幅画都会眷恋这方故土的。”所有看过这幅构图精巧用笔鲜活的画的人,全都发出了如此自信的感叹。
小洋洋静静地看着自己绘就的画图凝成的永恒,动情地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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