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全弟
因为河豚,扬中人敢把前贤诗家的句子改了,变成“烟花三月下扬中”。魄力是有的,但更有的是底气。在今年三月第八届扬中河豚美食节开幕前夕,我们一行记者上午从上海出发去扬中,一路上,发现去扬中之地指示牌奇缺,犹如江中野生河豚一样难以寻觅。然而,扬中人是热情且细致的。从扬中二桥下来,途中,问了三次路,回答个个仔细,顺利到达目的地。心里感叹:如果没有这种民风,弄河豚不死人才怪呢?!
第二天上午,28国驻华使节和夫人40多人与众多国内来宾参加了美食节开幕式。中午一餐,堪称豪宴,计有“霸王别姬”(野生甲鱼和母鸡)、红烧河豚、浓汤河豚,还有扬中本岛江虾、鮰鱼等,凡十九样包括二道点心一道水果。吃完扬中的“满汉全席”,众人抹嘴议之,皆称:还是昨日一顿午餐好,最难忘。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饭店,夹在门面和一条极狭长的弄堂中间,叫周长顺河豚馆。听说来了一路记者,店主周长顺特意出来“会见”我们,并且言之凿凿地说,如果你们明天来,那我就一分钟都没空了,今天正好。呵呵,姑妄听之,但是说起河豚,这位老兄确有独到之处。 河豚,握在他手里像煞一只可爱的宠物猫。然而,河豚露出的尖尖的牙齿让人看了不免惊悚:它是可爱的也是可怕的。关于“拼死吃河豚”的说法,还不在于它的相貌,更在于它的剧毒的内核。此前,笔者多次到扬中,吃过当地河豚烹饪大师孔庆璞烧的河豚,也吃过扬中最隆重的招待贵宾才有的长江刀鱼包馄饨。味道之鲜美,无以复加。但是,此番居扬中,别有滋味上心头,则终身难忘矣。我们吃到了一条完整的河豚鱼。一盆肝端上来,老周介绍,河豚肝、籽、卵、巢、肾、皮肤、肌肉有毒。“你们尝尝,这个肝,比法国鹅肝更好吃。”一尝,果然鲜嫩可口,没话说。接着,籽上来了,老周又道:这是他的绝技,原来籽是坚决不吃的。他在日本表演这一技艺时,对东瀛食客说:我先吃,20分钟后你们再吃。其味鲜美,倾倒座中客。有日本人问此工艺,老周岂肯说出。无奈,他们去找扬中市长,并说付钱,不要!当时,80多条河豚做了28道菜,蒸烤焖煨,全用上了。什么最好的河豚在日本,对于这一说法,他不服。河豚鱼籽做着吃,老周称是“世界唯一”,不传之秘,他30多岁的女儿要学,老周也没教,大概人命关天,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既有传统,又不失严谨,这也是扬中能大张旗鼓地搞“河豚节”的原因之一。但是,出了扬中,河豚就没有这个“特权”了。
我们边吃边听,高潮出现了,从来没有见过,更毋庸说吃了,那是一长条形的扁扁的白色状肉。老周说,这是河豚最精华的部分,雄性的精囊,但怎么会叫“西施乳”呢?据传是越王勾践食之感慨无言,认为是天下之最,遂以“西施乳”名之。当然,是假托也合理。用筷轻轻地夹起,形状之娇小,更兼香嫩、甜糯之味觉,诚不可以牙粗暴对待之,而只能是用舌尖和嘴唇慢慢地舔、抿,让它渐渐化解…… 接着,河豚煲上来,用扬中有名的咸秧草和竹笋煨的。吃完整条河豚,剩下其汤黏稠,拌饭胜过鱼翅捞饭。老周说,鲍翅之汤,都可调出来,唯有河豚用扬子江水烧出来就可以了。红烧的河豚,不见红,中间不放任何东西。
据周长顺自述,他是土生土长的扬中人,9岁就跟姨父上船打鱼了。风风雨雨历练人,但是,去年扬中只抓到12条野生河豚,老周深以为忧,他的技艺只能靠驯养的河豚来展示,如果是野生河豚,在他手上翻飞,谁知道,那又是一番怎样的情景呢?人心不能太贪,“既得陇,又望蜀。”这个,毕竟我们是无缘得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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