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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桂生
在未实现农业机械化前，牛是农民重要的帮手。要养牛，就要放牛。所谓放牛，就是牵着长长的牛绳，让牛顺着一定的路线吃草，防止牛乱跑，去糟蹋别人家的庄稼。胆子大的孩子，可以骑在牛背上，通过牛绳对牛绳的调节，或前进，或后退，或左行，或右行，或上坡，或下坡。牛是非常聪明的动物，相处时间长了，既懂得主人的喜怒哀乐，又能听懂主人的语言。
五岁时，我曾放过牛。那时我生活在外公家里，当时农村还处于单干期间。不过，这次放牛，只是替外公照看一会儿而已。外公非常疼爱我，他做事时也常常把我带在身边。这一次，他耕完田，要有事离开一会儿，而牛又不能随便丢，便让我照看一会儿。他将牛牵到一个干涸的塘底，把牛绳递给我，让我牵着牛，让牛吃草。那里水草丰美，牛刚干完活，又饥又饿，一到那里，就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看到牛吃草时的样子，估计牛暂时不会调皮，外公就放心地离开了。
这是一条非常和善的牯牛，我牵着它，它不像有的牛欺负小孩子，见到小孩子牵它，就用牛角去抵那个孩子，往往把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这头可不是这样，它只顾贪婪地吃草，完全不理会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在放他。
一会儿，外公回来了，见我完成了任务，很高兴，问我敢不敢骑牛。我摇摇头说：“不，不敢。”外公笑了，说：“男子汉大丈夫，骑个牛都不敢，还行？”接着，外公又鼓励我说：“这头牛老实，不要紧的，不信，你试试看。”说罢就把我抱上牛背。牛背真宽，我的屁股接触在热乎乎的牛背上，感到很舒服。随着牛的走动，我的身体也跟着一晃一晃的。外公便放心地让我坐在牛背上。忽然，牛要上坡，我身子直往下掉，外公见此，连忙把我从牛背上抱下来。
真正开始放牛，是在少年时代。那时候，只要暑假一到，家里便把牛交给我放。开始时，我不敢骑牛，老是拉着牛亦步亦趋地走，而那些小伙伴们一个个都是神气活现地骑在牛背上，威风凛凛的样子，像是骑在战马上凯旋归来的战士一样。有些胆大的孩子，甚至站在牛背上，一路走，一路唱山歌。我羡慕极了，也想学骑牛。
小伙伴们此时便簇拥而来，争着做我的老师。一个叫小秧子（小秧时养的，便取此名）的骑牛水平最高，他推开其他几个小伙伴，从我手里接过牛绳，挽在手上，两手扶着牛角，嘴里喊着：“倾角，倾角（意为低头）。”牛便顺从地低下头，他麻利地把两只脚搭在牛角的根部，然后嘴里喊着：“昂角，昂角（意思让牛抬头）。”牛便顺从地把头抬起来，小秧子顺势往牛背上一爬，然后转身，稳稳地坐在牛背上。这样示范了一遍后，我按他教给的方法试了一下，果然很灵验。从此，我就敢骑到牛背上了。小秧子又告诉我，牛上坎子的时候，人要爬下来，双手抓住牛的鬃毛，如果坎子不大就不要抓；牛下坎子的时候，人要使劲向后仰，否则，人就会一头栽下来。啊，原来骑牛也有这么多的学问呀！
农闲时节，孩子们往往会把牛牵到山上去放。所谓山上，其实只是荒凉的小丘而已，几百亩的起伏不平的小丘上，草儿茂盛，是放牛的理想场所。到了山上后，孩子们便一个个从牛身上下来，解开牛绳，让牛自由自在地在山上吃草。为什么要解开牛绳呢？因为牛绳挽在牛身上会随着牛的走动掉下来，牛容易踩在牛绳上，会把牛绳踩断了，甚至会把牛鼻子弄豁了。山上一望无际，没有庄稼，只要派几个小一点的孩子照看一下就行。一般来说，根本不用看，草儿肥美，牛儿不用走动就能吃饱，所以不会跑，让小点的孩子们看是为了保守起见，以防万一。
把牛处理好后，大一点的孩子便开始打木球了。木球的游戏方法类似于曲棍球，只不过一个是正规的，一个是草头班子。所谓木球，就是把一段四五寸长、直径一寸左右的圆柱形的小棒儿作为球子儿，有时为了增加难度，把两头削尖，形似橄榄。队员手里皆持一根一米五左右的木棍作为击杆，为了便于接触到球，木棍的一头要有一定的弯度（类似于曲棍球）。
比赛前要先选队长，再由队长挑选队员。为了公平合理，谁先挑谁后挑，要经过猜谜来解决。猜谜的方法是掰两根小木棍，一根长一根短。谁弄小棒谁是主家，主家用手把小棒藏在手心，只露出一点儿，让对方去抽，抽到长的就是胜家。
主人有时会增加难度，故意把长的露的短一些，把短的露的长一些，或者相反，或者一样长短。抽签的人也需要看脸色行事，也会搞心理战术，当让对方也是一样，不可能给你随随便就猜到。抽签后，输赢立竿见影，谁胜谁先挑。
挑选队员可不是一下子任你去挑，而是你挑一个我挑一个，以示公平合理。先挑者往往可以把最好的队员挑到自己一方来。
队员挑选好后，比赛开始。于是双方队员在固定好的场地里开始角逐，其激烈程度，不亚于真正的曲棍球比赛。因为放牛的就那么几个人，时间长了，双方队员基本上固定下来，输了的总是不服气，下次再比，真是两军对垒鏖战急，杀气腾腾不服输。
比赛之后，大家都累了，一个个气喘吁吁，但是大家都很兴奋。于是一个个脱得赤条条的，跳到塘里洗澡。此时牛儿们也吃饱了，一头头跳到塘里，来一个人牛共浴。洗完澡后，孩子们顺便把牛也牵上来，穿上衣服，骑上牛背。此时，夕阳西下，牛儿们鱼贯而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第二天下午，大家又重聚一起，重起战端……
成年以后，我也放过牛，但再也没有少年时代那种乐趣了，有的只是无奈和应付差事而已。
而现在，我身在异乡，拖拉机代替了牛，已经多年不见牛的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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