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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成生
清明至,往事勾陈,追忆故人,思念悠悠。谨此短文,以代清酌时馐之奠。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人文荟萃的陈家大院 (原新坝镇新桥村陈家埭),有一位青年才俊,以他鲜明的个性和跌宕沉浮的境遇,叙述着一生的传奇。他就是让我难以忘怀的陈春阳先生。
陈公出生于1930年。其父陈泰科,字元甲。上海工商业主,在曹家渡开有一家字号叫“新大”的布庄。
陈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在这个家庭的小公子。家境优渥,锦衣玉食。生活有保姆照料,读书有先生上门,享有常人难以企及的生活条件和教育资源。陈本人天资聪颖,稍大一点便能帮助父亲打理商铺,能写善算,深得父母宠爱。成年后在上海国棉十一厂工作,由于才华出众,崭露头角,很快进入企业中管。此时的陈公子气宇轩昂,玉树临风。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斯文儒雅,是许多城里姑娘心中的白马王子。
正当陈公子意气风发,憧憬未来的时刻,全国掀起一股工业革命的浪潮——大炼钢铁。陈与大多数热血青年一样,积极响应党的号召,踊跃报名,“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三天后申请获批。1960年陈怀揣梦想,背井离乡,随着“支钢大军”去江西新余钢铁厂报到。当其父得知这一消息为时已晚,终因回天无力,急得大病一场,抱撼终生。
由于三年自然灾害,1962年,全国性的大炼钢铁被迫下马,几十万青年一夜之间沦为下放工人。命运之神就在这一刻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按照当时的户籍政策规定,子女的户口一律随母,不得返城,无奈陈回到了农村母亲的家。人生的境遇有时真像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充满离奇和挑战,一个手不提篮肩不担担的公子哥,是如何经得住命运的捉弄与摔打呢?
陈公的第一段婚姻是1953年在上海工作期间,听信媒妁之言,由母亲包办的。妻子是一位贤良的小家碧玉,双方是郎才女貌般的匹配,翌年便生有一女。然而,由于两地分居,加上交通不便,这样的婚姻如牛郎织女,聚少离多,靠鸿雁传书勉强维系。下放后的回归,理应可以成全一个原生家庭的完美,可一贯养尊处优的陈家大少面对“农活干不来,雨天泥泞路,夏天蚊虫多,夜晚点油灯,出门交道难”的重重尴尬,一时无所适从,乱了方寸。夫妻感情在矛盾与隔阂中逐渐消弭,同年妻子留下8岁的女儿,悄无声息地离家出走,从此音信杳无。
我小时候,听到长辈们对陈公偶有微词,譬如:吃酒席,八仙桌子八大碗,开席前,陈必先动筷,每盆每碗浅尝辄止,若是别人吃过的,断然不再伸手。再如夏天洗澡,以前农家无论几口人,都是轮流使用同一个木澡盆,而陈则不然。睡前带上一条毛巾,一把水瓢,穿一条裤衩,坐在自家的后水坝上就着河水冲冲洗洗完事。还有出门,必须头发不乱,穿戴整齐。他这种做派被人们视为“另类”,不合时宜,与入乡随俗格格不入。我曾疑问,先生是活在凡间还是仙境?是也不是。准确地说,他身上的这些特质是渗透到骨子里的。他活在别人的童话里,活在曾经阔少的背景里。
直面婚姻的失败和人间疾苦,陈公不颓废,不气馁,以男子汉的铁肩担当和无畏气概,决定重新书写人生篇章。1965年,他凭借经商的天赋,在不误农时的季节,购买了一台手摇式爆米机,与好友合作,走村串户,做起了爆米花的生意。爆米担子两头沉,一头装机器,一头装煤炭,百余斤的份量全凭一肩挑,白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每天跋涉数十里,一天下来累得半死。这样的苦行僧,除了换来三瓜两枣的薄利,更多地收获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砺炼,消磨了娇气,强健了体魄,破茧成蝶,完成了从“大少爷”到“新农民”的蜕变。
“农业学大寨”年代,先生因识文断字,又打得一手好算盘,当选为生产队会计。他与乡亲们同甘共苦,起早贪黑,从不搞特殊化。夏天骄阳似火,把他周身上下烤得通火,火辣辣的刺痛。晚上还要挑灯夜战,把一摞厚厚的记工本依据劳动定额逐人逐项地核算到位,次日清晨张榜公布。日复一日,从不耽误。他对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不仅受到村民们的赞许,也赢得了上级领导的赏识,每年大队要做年终分配方案,他是首当其中的骨干。
陈公面如冠玉,举止不俗。在我眼里先生不仅拥有好看的皮囊,更具备有趣的灵魂。记得在读高中的一个暑假,我和表兄同学与先生有过零距离接触,他问“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出自何处?什么意思?我俩睁着渴望的眼神,请求解答。他文绉绉地笑着说,且不着急回答。这是出自孔子的《论语》,你们涉世不深,阅历尚浅,以后自会明白。是的,直到我步入社会才真正领会圣人格言深邃的内涵。面对挫折,消极悲观,患得患失不是男人的品格,心胸开阔,百折不挠才是大丈夫的风采。这何尝不是先生最深切的感悟呢?随着先生的身心与现实的融入,其良好品德与才干也逐渐显现出来,变得接地气,有人缘。乡亲们由喜欢到关爱。1967年在邻居大姐的撮合下,先生梅开二度,与小他十岁的窦姓姑娘再缔良缘。婚后育有二子,夫妻恩爱,家庭和睦,不久陈公被调到村里担任工厂会计,这是他的高光时刻。可世事难料,1985年窦女士怀疑先生与上海的初恋似有幽情、藕断丝连,风闻该女子居然痴情不改,贸然造访。窦女士不问青红皂白,一气之下服毒自尽。丢下两个正在读书的儿子撒手人寰。一个经营多年的家庭倾刻支离破碎,灾难又一次降临。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似乎是先生一生的不幸。然而,透过被重重负累与坎坷裹挟的阴霾,先生那与生俱来的铮铮风骨、松柏傲寒的气节依稀可见。先生从未倒下,他坚强地拼博着,奋斗着,凭一己之力把一女两子培养成才。
1996年2月,陈公因身体抱恙,经诊断为原发性肝癌,医治无效,享年67岁。先生一去,天人永隔。而今沧桑远去,否极泰来。长女已儿孙满堂,定居上海;长子有车有房,生活小康;次子大学毕业,应聘于上海平安银行。后辈们生生不息,幸福安康。先生若在天有灵,定会为眼前的兴盛繁华而含笑九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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