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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明社
有人说，关中大地，文物遍及，只要随便挖上一揪，便有文物出土，此乃言陕西文物之广博。这里先后有14个王朝在此建都，包括周、秦、汉、唐四个辉煌王朝。帝王的人生与神秘，是游人心生游览的来由，然而我却对司马迁的故土心驰神往。年轻时阅读《中国文学史》，就被司马迁的人生轨迹、高尚人格、不屈风骨和伟大业绩所深深感染。矻矻穷年，一个人一生只做一件事，一个人一生只做成一件事。《史记》被鲁迅先生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甲辰仲秋，我心怀对司马迁的崇敬和膜拜，专程从长江之滨赶到关中大地，一个不起眼的县级小城韩城，这就是我多年向往的目的地，这里有历史伟人司马迁的祠墓。
司马迁祠墓位于韩城市南10公里芝川镇，始建于公元310年，历代曾数次重修和扩建，占地十万余平方米，东对滔滔黄河，西依巍巍梁山，依崖就势，气象万千。进得正门，入祭祖大道，两侧林木森森，恢宏震憾，按十二本纪人物雕塑的帝王群像，气势博大，栩栩如生。广场中央矗立着司马迁铜像，高12米，重26吨。史圣右手持简，须发被风吹动扬起，一脸忧伤凝重地眺望远方。我想雕塑家为司马迁刻画这样一种表情，应该是受了《太史公自序》“发愤著书”的影响。从雕塑中可知，他的性格充满着对人类的探知，充满着忠事尽命、刚正不阿的顽强意志。司马迁在那个时代，是一个青年才俊，幼时岐嶷，少读诗书，壮游山河，奉使能征，像这样的人物，无论做什么事，都一定会做到精致一流。惟其如此，他才能遹追父亲的如椽之笔，赍志愤发，藁瘗苦痛，摛文不辍，为实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蕲向而呕心沥血，去完成《史记》这样一件旷世之杰作。
过芝秀古桥，便进入汉太史司马迁祠墓群，过了古牌坊，便是石条铺就的司马古道，又称司马坡。凹凸不平的石道印痕，突现着古代铁轮车的车辙，记载着一代又一代仰慕者的足迹。再往前走，有一巨大的牌匾，我眼前一亮，赫然昭现当代最杰出的书法家启功先生的墨迹——“汉太史司马迁祠墓”，杰出的书法家书写伟人的祠墓才是珠壁相称的。
走过河山之阳牌坊，继续拾级而上，就到了最高点，这就是司马迁祠墓。登上祠门，可以仰望黄河和高速公路，澎湃的第二大河和磅礴的人工巨蠎，昭示着中华民族的壮丽和神功，也突显了古老文明与现代建设的交汇。祠内环境清幽，碑石林立，多为宋、金、元、明、清各代碑记和名人凭吊吟咏之作。郭沫若于1958年春为司马迁祠题诗碑记特别引人注目，“龙门有灵秀，钟毓人中龙；学殖空前富，文章旷代雄；怜才膺斧钺，吐气作霓虹；功业追尼父，千秋太史公”。
顺着祠前右侧指路牌，便来到祠后最高处，即司马迁墓。此墓经西晋、宋、金、元、清五次修葺，相传忽必烈曾亲自主持大规模修缮。墓顶有古柏一株，树分五枝，枝干苍劲，盘若蛟龙，称“五子登科柏”，又如盘龙护顶，据说这古柏有1700多年。
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的著名语句，“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曾被毛泽东主席在 《为人民服务》中引用，其高尚的思想至今仍为国人所推崇。
香港凤凰卫视著名主持人杨锦麟先生说过这样的话，“来到陕西，有两个地方是不得不去的，一个是黄帝陵，一个就是司马迁祠墓，前者是文化人的根，后者是读书人的本”。这说法可能不很全面，但可见其重要。司马迁在因李陵事件遭受宫刑后，人生坎廪，心事罥结，忍辱而活，为的是完成一个非他莫属的重大使命，用屈辱换取一部巨著的诞生。这种坚强和毅力，是每一个读书人成就事业的楷模和动力，值得缅怀、追思，值得发扬光大。难怪当地有句俗语:“下了司马坡，秀才比驴多。”
站在司马迁墓前，我感到的是一次灵魂的洗礼，人格的又一次净化。在司马迁之前，历史书主要以编年体为主，记载的人物事件，缺乏深入的分析和评价，而 《史记》采用纪传体，以更生动、立体的方式展现历史，褒贬分明。班固称赞司马迁“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例如，《史记》中客观记述了汉武大帝的功绩，也毫不掩饰地揭露了他的残忍；对汉高祖既写了他的伟大历史作用，又揭露了他的虚伪狡诈。在封建时代，能有如此的直率和担当，謇谔敢言，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史记》中有许多篇目，就是对正义对人性的拷问。反观千百年来，为了存身惜名而缄默其口，为了夸毗以求而皮里春秋，为了高官厚禄而阿谀奉迎的人，大有人在。“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司马迁精神永存，光照千秋。
走出司马迁祠墓，回望不尽，高山仰止，崇敬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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