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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美娟
春天餐桌上最先的一道菜，该属马兰头吧。
河水才刚刚解冻，土地还在懵懵中，马兰就开始昂起头来了。即便是路边曾被车压过，或是被脚踩过的，此刻都从根部悄悄地冒出几片绿中带黄的嫩芽。
记得小时候，每年可能是妈妈第一个，也可能是隔壁的婶娘抢了先，早早地挑了些回来，洗净焯水挤干剁碎，放点麻油、糖、盐，凉拌，早饭可就要多喝一碗粥了。因为这道绿色的小菜，清淡爽口，比每天餐桌上的老脸色——妈妈腌的萝卜干，要新鲜好吃的太多太多了，唇齿之间都是清香。有时耍调皮，把马兰头小菜多拨些碗里，和成菜粥吃，这总是会惹来妈妈的嗔怪。
扬中方言里都用 “挑”这个字。的确，马兰是一种生命力强，生于菜园、农田、路旁，为田间常见的菊科杂草类植物。跟众多的野草混杂在一起，用“挑”这个动词，与“挖”相比，更为恰当！
这似乎奏响了挑马兰头的序曲。每天一放学，村里的小女孩们，回到家，书包一放下，不约而同地挎个小竹篮，拿把弯刀（镰刀）或剪刀，往河边柳树下跑。这个地方隔年的马兰的老根多，也会早早长出新芽。要好的小姐妹们头靠头地说着悄悄话，至于说的啥，现在再回想，啥都不记得了。可是，这才二月里，气温还是很低的。只有向阳的地方，零零星星地冒出几片。真是众里寻它，挑着挑着，就没了耐心。
一群女娃娃，齐刷刷地在田埂上，站成一队，比赛扔弯刀。握着刀柄，抡起手臂，使劲儿往远处甩出去。那弯刀在空中连着翻了几个跟头，刀尖直直地插在了麦田里。弯刀落下的一瞬间，有欢呼的，也有狠狠地叹息的，每一个人都要从竹篮里抓出一把马兰头给那扔得最远的人，作为奖品，赢了的总是雀跃都很。这个游戏在如今的父母眼里可是及其危险的事情了，万万不允许，可我们玩的时候一次也没出过事，真是幸运的很。
原本挑的马兰头还没能把篮子底盖住，这下子就更少了。可是妈妈已经在坝头上，高声地喊着回家吃晚饭了。一个个慌了神，赶忙寻着自己的弯刀，又到小河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剐了一篮子就往家赶。妈妈先把泥猴子般的我们拎到场边，浑身上下一阵拍打，扬起一阵灰尘。再看竹篮里，全是马兰的老根，夹杂着枯树叶。闲时，妈妈会在油灯下，拣择些好的第二天早上吃，忙时，直接倒羊圈里喂了羊，嘴里嘀咕着：只晓得贪玩哦！
三月里，气温渐渐升高，麦苗拔了节，蚕豆开了花，田埂上的马兰头蹭蹭地往上长，还特别的嫩。不一会儿，竹篮里就满满的了。妈妈会把吃不完的马兰头焯一下水，铺在竹篇里，或者是团成一团晾在篱笆上，晒成干收起来。到过年时，又是让我们期待的两道美味：一个是马兰干烧蚕豆米，一个是马兰干肉馅包子。
有女孩的人家，几乎每天都会有马兰小菜搭粥了。偶尔妈妈会煎一个鸡蛋，炸些花生米，拌马兰头里。我和妹妹仰着头围在灶台边，妈妈一边忙碌着，一边给我们讲马兰花的神话故事：“马兰花开，善良的马兰姑娘就要来到了，把你的心愿告诉马兰姑娘……”妈妈总会捡块煎好的鸡蛋或是捻颗花生米塞我们小嘴巴里。那个香啊，可能就是我们童年里最大的心愿了。
过了清明节，马兰头就不再吃了，妈妈说马兰头老了，就没了那股清香。的确，路边上一丛一丛淡紫色的马兰花，放学的路上，采一把，回家用玻璃杯接点清水养起来，放在梳妆台上，美极了。
再后来，跳橡皮筋时，一边跳一边唱：“小皮球，架脚踢（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我相信对于这一首歌大家应该相当的熟悉。然而，我们不知道的是，这首马兰花童谣的背后，竟然隐藏着我国研制第一颗原子弹的故事。这么重大的事件竟然采用了 “马兰”这个最普通最朴实的名字，可见人们对它的喜爱。
马兰头具有清热解毒、散瘀止血、调节血压、润肠通便、美容养颜、防癌抗癌等功效。小时候，走路都是连跑带蹦的，不小心跌了跟头，磕破了皮流了血，妈妈都会扯几片马兰叶，掌心里揉一揉，敷在伤口处，很快就好了。现如今，大饭店里的菜谱里也会有马兰头炒鸡蛋、花生米凉拌马兰头等，都作为时令特色菜品登上了大雅之堂。扬中人民还打造了咸秧草品牌，其中就包括马兰小菜，跻身于全国各地的大超市，把美味送到了千家万户的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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