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征
清末民初的时候,徐州彭城路中段路东,住着一户姓徐的大户人家,祖上靠做烟生意发了家,加上后来又开了个柳箱厂,那个时候,大凡外出学生意或者上学都拎一只藤柳箱,装装衣服书籍什么的,所以生意倒也兴旺。、
徐家二代招婿,继承家业。到了第三代,却生了个胖小子,取名徐来宝。由于几代无子,全家宠爱有佳,这孩子生下来,就用金盆洗澡,长大后,乡亲们不喊他徐来宝,也不喊他徐少爷,都喜欢叫他徐金盆,久而久之,徐金盆这个名子就出了名。徐金盆成家不久,父母便相继去逝,家业的担子全落在他的肩上,有人说富人家的子孙都是纨袴子弟或者是败家子,其实不然,徐金盆就是继承家业,发展家业的好后代。
办藤柳厂原料是白柳条(即刮净柳皮的柳条),父亲去逝后,他不是跑旱路,就是走水路到长江下游进白条数年便成了新坝的常客。
他第一次到江南进货是在江阴,在江南客栈住下后,便在西隔壁仙来饭店吃饭,一进店闻到一种扑鼻的香味,这种香味使人食欲大增,因为他经常外出,进饭店是家常便饭的事,于是他好奇地问了店小二这是什么味道,这么好闻,店小二告诉他店里烧河豚,是江阴周庄镇的张财主烧来请客的。徐金盆小时候上私塾曾读到过宋代大诗人苏轼在神宋元丰八年写的一首:“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萎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的佳作后,才知道世上还真有河豚鱼,至于长什么样从未见过,更不用说品尝了。这店小二一听是外乡口音,又闻其味又不知是何物时,知道籍贯较远,便产生了欺客的念头,替他杀了一只母河豚烧了,品尝时感觉自不必言表,他抹抹嘴回到客栈,正巧遇到扬中新坝四十二家的生意人李昌友住店,便相互聊了起来,李昌友对徐金盆说,你今天遇到我算你有运气,你说的吃河豚也好,买白条也罢,算你找对人了,从江阴向镇江方向不远有一个江中孤岛叫太平洲,又称扬中,她四面环江,江滩特多,江滩上的柳条发身高而细,由于靠长江水生长,故又称混水柳条,质量特好,再说那里的河豚不但品种多,而且数量也多,连小孩子钓鱼也钓到河豚鱼。徐金盆听他这么一说,便问李何时返乡,他要一道前往,省得他认不识要多走冤枉路。李告诉他在江阴璜塘街还有一些事要办,再有二三天就回去了,谁知徐就在店里睡了二三天,硬等他一起到扬中这个地方。
清明前后,正是境内皮柳脱白(刮柳)的农忙时候,徐在李的帮助下,联系了三十担的货源,在等货期间,李陪他到新坝街和聚饭店吃了二次河豚,这二次吃的河豚自然是公河豚,第一次是本地的燕笋烧的,第二次是秧草烧的,徐吃了发了呆,为什么呢?因为他在江阴吃的河豚,其味虽美却不如现在吃的河豚味好,有比较才有鉴别,总感到扬中的河豚味道更上一层。特别吃河豚肋,嫩的就象豆腐脑、猪脑一样,肥而不腻,便向李问其祥。
李昌友便告诉他,长江中的河豚种类很多,如虫蚊豚、了斑豚、暗色豚和条纹豚等,鱼鳍部分有一点橘红的叫橘红豚,别看多了这么一点红,身价就高了好几倍。
太平洲距离入海口有二百多公里,每年初春,河豚都要从咸水里游到淡水里产卵,而这地方四边环江,江岸线就有一百二十多公里,而且江面宽阔,水流平缓,浅滩延伸远,饵料丰富,江岸浅滩上的小鱼小虾,还有贝壳什么的甚多,是河豚觅食慢游的好去处,而且自古就有河豚溯游到焦山便不食之说,这里离焦山也不过几十里,所以说游到这里的河豚是最肥的,特别在黄三套和西沙嘴捕获的河豚,更是肉质细嫩,蛋白质极为丰富,河豚肋比任何地方都大都嫩,“西施”乳极多。
徐金盆装货欲回时,李还在家烧了一次河豚顺便叫他怎样杀和烧河豚,叮嘱他不能马虎。徐金盆回家后,对吃河豚作了迷,加上他知道河豚怎样杀烧,急要一试,派人到新坝四十二家找李昌友买河豚,自己亲自学着李昌友烹制却又不敢先食,因为他知道,吃河豚弄不好会吃死人的,他怕毒死,却在锅里盛了一条送给丫环樱桃先尝,这送鱼的佣人暗示樱桃,这时徐金盆拿她做试验,谁知道樱桃一见这河豚鱼泪如雨下,又勾起了她往日的辛酸,原来她是邗江人,与太平洲西沙只有一江之隔,幼小被人贩子拐卖到徐州,她自然知道河豚的利害。这时她想起了奶奶给她说吃河豚的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位老奶奶,生活无作落,又没儿没女,自己不想过了,就买了一只河豚不杀不洗,放在锅里把仅有的一个财产——棉花车子(即纺车)拆掉烧河豚,反正准备死留了也没用。晚上,老奶奶穿好衣裳,吃完河豚躺在床上,谁知第二天安然无恙。樱桃想,河豚烧的时间长了,也就没有毒了,何况送给她先尝的河豚还杀洗过呢,樱桃把这碗河豚端到金盆面前,问他杀、洗、净泡和烹制的过程后,她大胆地吃了,所幸无事,徐金盆自然高兴,因为他烧河豚的方法成功了。
从此后,每年的清时节前,他要到新坝收购白条,总要吃几回河豚,四十二家的李昌友自然成了他的世交。直到1978年,徐金盆96岁去逝后才断绝了来往,樱桃后来嫁给了徐家轿夫李树的儿子为妻,活到78岁,晚年还常给后人讲她这段吃河豚的故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