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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春华
夏日,公园里的树木葳蕤蓊郁,浓荫遮天蔽日。“佳木秀而繁阴”,最能生出幽静阴凉之意的,是梧桐。
梧桐,又名青桐、碧桐、青玉,名字便透着一股凉意、绿意、美意。它姿态挺拔,修长参天,叶片稠密阔大,形如鹅掌,张张平展,间隙疏密有致,颜色是纯正的青绿色。最和谐的,它周身树皮也是一种雅致的青色,这是点睛之笔,让人感叹造物的神工。它像是专为夏天而长的树,看到它,一泓清泉从眼睛漫至心底。
这样的嘉木,当然不缺诗。
赞美从遥远的《诗经》就开始了:“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凤凰非高岗上的梧桐不栖,足见它多么弥足珍贵。
“青青梧桐树,托根在高冈”,在古代,青青的梧桐长在那高高的山脊,可望而不可及,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矣。
梧桐树下流连,戴叔伦的《梧桐》一字一句跳了出来:“亭亭南轩外,贞干修且直。广叶结青阴,繁花连素色。”这四句像是梧桐的最好说明书,将其形神精准摹画。
但唐诗宋词里多的还是“梧桐秋”“梧桐雨”。“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或“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或“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诸如此类,让人攒眉千度。我疑惑,秋风秋雨之时,明明每张落叶飘落,都会招惹伤感,为何偏偏独梗在梧桐呢?是雨打在梧桐宽大的叶片上,声音特别大吗?为此,夏日的雨中,我独自伫立梧桐树下倾听,雨声盈耳,但比雨打芭蕉声轻多了。
万事不懂找度娘。原来古人不仅美化还神化了梧桐,认为它是能感知宇宙的神树,正如陆游所说“梧桐独知秋,一叶堕井阑”。所以梧桐叶落在诗人们眼中是秋的象征,在文学中便被赋予了丰富的文化内涵,代表着东方的寂寞、别离、感伤等情绪。
也许更有梧桐独有的清凉之缘故吧。这份清凉,在夏天带给我们的是享受,而在秋天,给人的感觉则是凄冷了。
梧桐自古是制造古琴、琵琶等乐器的优良材质。戴淑伦说“天资韶雅性,不愧知音识”;李颀说“谁能事音律,焦尾蔡邕家”。
据说一把好的古琴都是取材百年以上的老梧桐。形容桐琴音色之美,最著名的当属唐代常建的《江上琴兴》:“江上调玉琴,一弦清一心。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始知梧桐枝,可以徽黄金。”这首诗意语言淡泊,意境清迥,每个字都那么玉质天成,玲珑剔透,组成这样一幅画面:江上调着玉琴,调一次弦就清一次心。泠泠地调完了七根琴弦,周边的森林越发的幽静阴凉。江中的月影更白,幽蓝的江水也越发的深沉。读罢,耳畔似有琴声萦绕,低回曼妙……这梧桐木做的古琴,佩上黄金的徽标,当之无愧。琴美、音美、景美、诗美,美美与共。
为区别于满大街两旁作行道树用的法国梧桐,我还是唤这中国风的梧桐为青桐吧。它在我的眼中和心中,是那样富有意蕴。
江上调着玉琴,调一次弦就清一次心。公园中,我每看一眼青桐,也清一次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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