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继平

又是蒌蒿满地芦芽短，扬中河豚欲上时的季节。每到这个时候，我便会回忆起一些往事。

1992年的春天，我刚到文联工作不久，正逢扬中长江大桥即将奠基，时任江苏省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艾煊，带领一批作家来扬中采风。其中有海笑、叶兆言、姜琍敏、梁晴、费振中等。这是扬中县有史以来第一次迎来江苏重量级作家采风团。作家们在扬中听取了县委书记康正平的情况介绍，参观了乡镇企业，了解了扬中社会经济的发展情况，对扬中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采风结束的晚上，康正平书记在县政府招待所宴请来扬采风的作家，请他们品尝河豚鱼。那时的河豚大都是长江野生河豚，味道极其鲜美。席间，艾煊主席不禁赞美道：“河豚有毒人垂爱，秧草虽草胜似菜。”著名作家海笑是南通人，他也实事求是认为：“扬中的河豚比他老家的好吃多了。”

二十年过去了，有些老作家已相继离我们而去。而当年那些年轻的作家都已经成为江苏作协的中坚分子。如今姜琍敏和梁晴分别是《雨花》杂志的主编、副主编。叶兆言是著名的小说家，费振中是大名鼎鼎的文学批评家。这么多年来，只要他们碰到我，总会回忆起那次在扬中吃河豚鱼的情景。

1996年5月5日，著名作家贾平凹来到扬中。来扬之前，镇江市文联赵康琪书记打来电话说，平凹先生关照，只要宣传部长接待一下，不要市委、市府领导作陪。上午10点，贾平凹在扬中宾馆听取了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童国祥的情况介绍。午间稍事休息后，他又到新坝镇参观访问。市委常委、新坝镇党委书记李卫平“要么第一，要么唯一”的介绍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随后在蔡明松镇长的陪同下，贾平凹参观了该镇治安村现代化农业示范区、长江电器设备厂、建新村农民住宅。参观结束时，贾平凹不无感慨地说：“扬中真是一块神奇的土地。环境好，到处绿树成荫，近似森林生园，气候好，空气清新，是个好地方。”

晚上，我请平凹先生和他的陪同《美文》杂志常务副主编老宋在我家吃河豚鱼。后来，他在《江苏见闻》的随笔中专门写到这一节，现抄录于此：访问毕，天已将黑，往范继平家吃河豚。河豚有巨毒，尤其菜花时节，范继平一再强调，不吃河豚，枉到扬中，要吃，要敢吃！我请村里老支部书记来烧！出事不出事，这不是政治可以保证的事，但我还是放开去吃，十五分钟过后，未有舌麻头晕，安全无事了。回镇江对接待的人谈起，他大惊失色，说：“只有镇江人敢这样！”河豚活物什么模样，不可得知，但鼓腹而歌：“你有毒，我也一身病毒，我怕你的！”

平凹先生似乎很珍惜这次扬中之行，后来他把此文收进了《走虫》、《贾平凹散文随笔集》等好多书中。

时隔半月，北京首都作家代表团一行10人来我市采风。作家代表团的成员有从维熙、赵大年、冯亦代、黄宗英、雷加、章钟鄂、高桦、陈染、徐坤、杨兆三。团长为从维熙，副团长为高桦。在扬采风期间，代表团分为三个小组到乡镇、工厂采风。我负责的小组是从维熙团长，还有陈染、徐坤两名青年女作家。有一天采访结束时，没有在所访单位吃饭，我邀请三位作家去家里作客，说请厨师做几个扬中特色菜，三位作家欣然允诺。记得那天晚上，当每人一条红烧河豚端上桌时，他们不免有些顾忌。我对他们说，半月前，平凹先生在此吃过，也是这位烧河豚的师傅烧的，一定是安全的。说完，我便先吃起来。三位作家见我开始先吃，便也开始动筷。从老是知道河豚鱼剧毒的，而两位女作家并不知道，一边吃一个劲地称赞味道美极了，从老笑笑不语。快要结束时，从老才告诉她们，河豚鱼之所以味道鲜美，那是因为有剧毒，自古以来便有“拼死吃河豚”一说，陈染和徐坤听了目瞪口呆。

回京后，从老写了篇《学一回苏东坡》的文章发表在《今晚报》副刊上，其中有一段这样写道：“当年家迁常州后的苏东坡居士，一定是在河豚与美酒之间，飘飘然忘乎所以。此时，我来到与东坡居士近在咫尺的扬中，当不虚此行……”此文发表后，曾被好多家报刊转载。

5月21日晚，市委书记蒋定之，市长陆朝银，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童国祥等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与作家代表团全体成员相聚扬中宾馆一起品尝河豚鱼，气氛十分热烈。高兴之时，著名作家、电影演员黄宗英从袋中掏出签名笔，在餐桌上的小瓷碟上留下了一首诗：我到扬中来，变成小女孩。事事都新鲜，什么都奇怪。梦境已成真，燃我心头爱。喝过扬中水，当然长能耐。以前没出力，且看不白来。——于一九九六年五月二十一日欢欣开怀之夜。现在这只珍贵的小瓷碟还保存在我的书橱里，每当我打开书橱看到它时，都能唤起我美好的回忆。

记忆不仅是我们昨天的历史，同时也是我们今天的宝贵财富。虽然岁月像水一样流了过去，但这些珍贵的记忆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