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诗颖
一
很久很久以前,大海里住着河豚一家:河豚爸爸、河豚妈妈和河豚宝宝。
河豚宝宝长到一岁啦,圆圆的脑袋肥肥的脸,整日无忧无虑地冲浪撒欢。
有一天,河豚妈妈提着一个水草织成的手袋交给河豚宝宝,说:“宝宝宝宝,这袋子里面是七颗快乐种子,明天一早,你沿着长江逆流至上,把它洒在长江中一个小岛上。”
河豚爸爸突然从报纸背后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惊奇道:“宝宝要参加周岁礼大冒险了?这次鲸鱼大王又想什么新花样啦?”
河豚妈妈走过去,扶了扶河豚爸爸松松地搭在鼻梁上、欲掉不掉的眼镜,说:“大王说这次给所有孩子们七颗‘快乐种子’,让他们独自旅行,播撒快乐在小岛上。谁收获的‘快乐果实’最多,谁就能获得今年‘快乐王子’冠军称号啦!”
河豚宝宝眼睛亮亮的,满怀期盼地说:“爸爸妈妈,去长江冒险是不是很好玩啊?”
河豚妈妈用鱼鳍拍拍河豚宝宝的小脑袋,回答说:“虽然会有趣,但是妈妈担心你路途上会遇上危险。”
河豚爸爸哈哈大笑,接话说:“路途是危险,可是咱们河豚也是水中的小霸王,咱们皮肤上是尖尖的刺,骨肉中是凶险的毒,没有人敢危害我们的河豚宝宝的。”
河豚宝宝兴奋地甩着尾巴,转了一个大圈,对河豚爸爸说:“是吗?是吗?我从来不知道我们有这么厉害呢!”
河豚妈妈蹭着河豚宝宝的脑袋说:“宝宝,妈妈从来不希望你以武力对待别人,遇到陌生人的时候要与人为善,这样不仅能给别人快乐,而且自己也能获得更多的快乐。”
河豚爸爸又将报纸打开,翘着二郎腿对河豚妈妈说:“非也非也,人生最大的快乐就是让自己变得
强大,让弱小者害怕你、崇拜你、不敢接近你。”
河豚妈妈说反驳说:“宝宝从小没什么朋友,这正是交朋友的好机会啊!”
河豚爸爸马上接口说:“朋友有什么用?只会阻挡你前进的脚步,让你不务正业。”
河豚妈妈急红了脸争辩道:“但是……”
河豚宝宝低着头,担忧地看着爸爸妈妈,打断妈妈的话说:“爸爸妈妈你们别争啦!宝宝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呢。”河豚宝宝狡黠地笑了一声,转身玩去了,“不过,我不告诉你们,哈哈。”
河豚妈妈听宝宝这么说,慈爱地看着他游泳的背影,微笑着。
河豚爸爸被宝宝尾巴甩起的水波吓了一跳,老花眼镜“啪嗒”一声摔在礁石上。
二
第二天天没亮,河豚宝宝起了个大早,背上装有七颗快乐种子的包包,告别父母,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地上路了。
河豚是一种神奇的动物,他们平日在咸水中生活,也常常去淡水中度假,他们的环境适应能力非常强。河豚宝宝背着快乐种子勇敢地乘风破浪、逆流而上,他觉得自己身体里面充满了亢奋细胞和顽强能量,他骄傲地昂起头,觉得河豚爸爸说得真对,他坚信自己比别人都要强大。一路上,他也看见别的鱼宝宝背着快乐种子前进,只是都被河豚宝宝狠狠地落在身后,谁也没有河豚宝宝游得快。
只是,一个人默默旅行,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海豚总感觉有些冷清寂寞。
一天,河豚宝宝游到一片浅滩,突然听见有个声音在叫“河豚弟弟、河豚弟弟”,他一转头看见小海豚躺在沙子上,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原来,小海豚不小心游到了浅水处,陷进沙子动弹不得。河豚宝宝紧急刹车,快速游到小海豚身边说:“让我来帮你!”他从小背包中拿出一粒快乐种子送给小海豚。一片亮光闪过,四周的沙土仿佛有了生命,自觉四散开来,而小海豚也顿觉自己充满了能量,摆着巨大的尾巴游出了搁浅区。
“谢谢你,河豚弟弟。”小海豚开心地一下子跃出水面,如月牙,如弯刀,身姿美丽动人,看得河豚宝宝惊呆了。“海豚哥哥,你教我飞吧,我要做会飞的河豚!”“好啊,我陪你练习。”小海豚用喷泉将河豚宝宝喷得老高老高,逗得河豚宝宝咯咯大笑,河豚宝宝几经苦练,在小海豚水柱冲力的帮助之下很快就学会了水面飞跃的技巧。
“你要去哪里?不如让我送你走一程吧!”小海豚的个儿大,也比河豚宝宝游得快多了,他将河豚宝宝背在自己的背上,疾速前进,很快就来到了长江入海口。小海豚对河豚宝宝说再见:“跟你在一起真开心,以后我们是好朋友了。”“嗯,海豚哥哥,等我回家后一定找你玩!”小海豚游回了大海深处,河豚宝宝用刚学得飞跃技巧跃出了水面向他告别。
河豚宝宝又开始独自旅行了,他感觉身体有些疲乏,“哎,还是跟小海豚在一起有趣,自己一个人好好孤单哦。”他默默地自言自语。
“不会孤单啊,我陪你玩好不好啊?”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河豚宝宝一抬头,看见江岸边站着一只小花猫,她长得瘦骨嶙峋的,但体态优雅自在。“好啊好啊,我们要玩什么游戏呢?”刺豚宝宝开心地在水里蹦跶了几圈,溅了小花猫一身的水花。小花猫笑眯眯地看着河豚宝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弓起身子,跳起来说:“不如玩猫吃鱼的游戏啊!”河豚宝宝一见不对,马上竖起全身的刺,迅捷地窜入江心,一下子游得很远。
河豚宝宝着实吓了一大跳,想起河豚爸爸曾说过路途凶险,后悔自己太轻信别人了。他游了一段后回过头看小花猫,她狼狈地扑了个空摔进水里,全身湿漉漉地懊恼着。河豚宝宝感到好委屈,没想到他想跟小花猫交朋友,小花猫却想吃掉他。小花猫“喵”地叫了一声,转身走向荒芜的岸边。这时,河豚宝宝看见一只小白猫躺在岸边的石头后面,小白猫比瘦瘦的小花猫还要瘦小虚弱,趴在石头旁闭着眼睛喘气,小花猫跑到小白猫身边伸出舌头舔舔她。
河豚宝宝顿时明白了,小花猫不是故意要伤害他的,她一定是在为生病的小白猫寻找食物。河豚宝宝看着她们,想了想,背着一颗快乐种子游到岸边,他远远地对小花猫说:“我的肉有毒,还是不要吃我了,不如你收下这颗快乐种子吧!”小花猫诧异地看着河豚宝宝,快乐种子闪闪发亮,顷刻间变成一盘满满的猫食。小花猫噙着眼泪羞红着脸对河豚宝宝说:“我姐姐病了好多天了,我这就拿给她吃。谢谢你河豚宝宝,还有对不起我刚刚攻击了你!”她走了几步,又转过头说,“河豚宝宝,你要去哪里,我知道这水路有很多近路,不如让我带你抄近路吧!”“好啊,我的朋友!”河豚宝宝对小花猫笑着摇摇尾巴,尾随着小花猫走了另一条水道。
这条路果然近得多,一转弯,河豚宝宝便看见了目的地——那座美丽的小岛。跟小花猫交上了朋友,刚刚的寂寞情绪一下子舒缓开来,河豚宝宝又一次飞跃出了江面,告别了小花猫。
河豚宝宝来到小岛江岸边,忽然听见急切的汪汪声,他下意识地提高警惕,他听河豚爸爸说过,狗是一种会咬人的凶恶的动物。那是一户江边人家,只有一位老爷爷跟一条老黄狗相依为命,老爷爷爱赌博的儿子常常回家来跟父亲要钱,老爷爷辛苦挣来的血汗钱总被不孝的儿子连抢带夺地卷走。这天河豚宝宝经过的时候,老爷爷和他的儿子正在对峙,老黄狗为了保护主人被儿子狠狠地刺了一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却依旧汪汪叫个不停,保护在主人身边。直到警笛一般的狗叫声惊动了村干部,儿子才放下凶器,落荒而逃。
河豚宝宝好奇地看着这一幕,觉得诧异极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父子两个会刀刃相见,他不知道钱是一个怎样的东西,他想,钱一定比这把匕首、比自己身上的毒素还要恶毒吧,不然怎么会导致父子成仇、杀害生命呢?河豚宝宝又定睛看看他们,老黄狗躺在地上,身体一颤一颤地抽动,浑浊的眼镜再难睁大,而老爷爷用手捂着老黄狗流血的地方,将老黄狗的头抱在胸前,老泪横流、痛苦万分。河豚宝宝看着这悲惨的一幕,不由也留下了眼泪。他衔住一颗快乐种子,将它抛向老黄狗。一阵耀眼的亮光闪过,老黄狗的伤口竟不再流血,慢慢愈合了起来,没过多久,老爷爷惊奇地发现老黄狗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老爷爷惊喜若狂,反而哭得更凶了起来,将老黄狗紧紧地抱在了胸口。
老爷爷哭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快步奔向江边,正好看见了盯着他们看的河豚宝宝,河豚宝宝看他突然跑过来,身子一惊,便向他摆了摆尾巴告别,纵身跃出水面,向远方游去了。他听见老爷爷在身后大声喊道:“谢谢你的快乐种子,河豚宝宝,希望你也永远快乐!”原来这位老爷爷年过七旬,见多识广,年轻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小河豚带着快乐种子来小岛呢。
小岛花红柳绿、香气扑鼻,河豚宝宝开心地绕着美丽的小岛散步,寻找拥有肥沃土地和充足雨露的地方,思考着要把剩下的快乐种子种到哪里。这时,他突然听见喊救命的声音,他看见不远的江面上漂浮着一搜破旧的遇难渔船,船正慢慢下沉,水不断漫上甲板,再两分钟就要完全吞没小船了,船上的四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河豚宝宝看出来了,那是一家人:爸爸、妈妈、哥哥和妹妹。他们站在船尾,手足无措,眼中满是深深的绝望。河豚宝宝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们,他打开自己的袋子,想了想,便把剩下的四颗种子全部扔向了江心。快乐种子灿如流星,闪亮着变作一叶扁舟,飞到渔夫一家的渔船边。渔夫家的小女孩看得惊呆了,竟一时忘记了自救,直到她爸爸将她抱上了扁舟上。
河豚宝宝看到他们没事了,兴奋地跳起舞来,学着小海豚的样子跃出水面,转身向远方游去,身后留下小女孩的惊呼“哇!一只会飞的河豚!”
这个时候河豚宝宝的口袋里一颗快乐种子都没有了,他带着复杂的心情绕着美丽的江心小岛游了三圈,转身离开,游向故乡大海。
三
鲸鱼大王主持的颁奖典礼上,河豚一家默默地站在角落。
河豚宝宝送出了所有的快乐种子,一无所获地带着空袋子回来了,一颗快乐果实都没有。看着青鱼哥哥和螃蟹姐姐兜里的硕果累累,河豚宝宝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听完了河豚宝宝的旅行故事,河豚爸爸很生气,但是河豚妈妈却夸奖宝宝做得好。爸爸妈妈意见不一,河豚宝宝一时也迷糊了,不知自己做得是对还是错。
“今年的周年礼大冒险的冠军是——”鲸鱼大王在所有鱼虾蟹们的注视下,得意地卖了个关子,“小丑鱼,有一位小朋友一路上只记得耕种,却忘记收割了,你把路上捡到的那些果实还给他吧。”“是。”橘黄色的小丑鱼捧着一个把他自己大数十倍的果篮,一摇一摆地放在了河豚宝宝的面前。这只大果篮,比其他所有小朋友的果篮都要大出很多。
河豚宝宝更加迷糊了,他躲在妈妈后面问道:“是我的吗?我忘了收割?”
鲸鱼大王笑着走到他面前,牵着河豚宝宝走到殿前,说:“有意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河豚宝宝,你的善良就像种子一样播撒了一路,却没想到果实也结了一路吧?”
突如其来的快乐让河豚宝宝难以置信,愣了数十秒之后,宝宝开心地尖叫起来,一挺身跃出了水面,水花四溅好像散落的水晶。
鲸鱼大王笑着对大伙儿说:“咱们的快乐王子是一只会飞的河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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